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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说这话杨婆子听不懂，就是乔老那里也越发糊涂。辰年低下头来在女儿耳边低声哄了几句，也不知她都说了些什么，小宝先是不肯，后来却是从矮凳上站起身来，蹒跚着走到朝阳子，将小手里的攥得都已经变了形的发面糕递到朝阳子面前，&ldo;道道，吃。&rdo;小宝长得本来就极好，水嫩嫩，白胖胖，粉雕玉琢一般，这样奶声奶气地与朝阳子说话，朝阳子顿时觉得整个颗心都化了，差点感动地老泪纵横，忙将小宝揽入怀里，一边吃着那发面糕，一边大度地与辰年说道：&ldo;看在小宝的面子上，道爷我就不与你计较了。&rdo;辰年笑了一笑，道：&ldo;多谢道长。&rdo;朝阳子刚想嗤之以鼻，却忽地记起了怀里的小宝，忙就把那声冷哼压了下去，也顾不上搭理辰年，只笑眉笑眼地哄着小宝说话。山里饭时晚，待众人吃过晚饭，天色已是黑透了下来。小宝跟着辰年玩了这大半天，早就又困又乏，没等着回屋，就趴在辰年怀里睡了过去。杨婆子瞧见，想要抱了小宝回屋去睡，不想小宝却死死地扒在辰年身上不肯放手。辰年见状，心中也舍不得，便道：&ldo;大娘，一会儿我抱她进去，夜里就跟着我睡吧。&rdo;杨婆子自端了灯回房，临走时却是叹了口气，回身与辰年说道：&ldo;还是莫要叫她这样恋你的怀，不然过两日你一走，孩子少不得又要哭闹，更是遭罪。&rdo;这话一说，桌上其余几人俱都是一默。辰年低下头来，怔怔地望着小宝出神，朝阳子那里却是忽地说道：&ldo;要不，带着小宝一起走吧！有我和乔羽几个护着，又是在你身边，出不了什么事。&rdo;&ldo;不行！&rdo;辰年断然拒绝。她抬眼看向朝阳子，冷声说道：&ldo;那是战场，刀剑无眼，生死无常。&rdo;朝阳子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欠考量，听辰年这般说话，非但没有瞪着眼反驳，反倒是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。瞧他这样，辰年便又解释道：&ldo;道长，我没别的意思。&rdo;朝阳子闷声闷气地说道：&ldo;我知道。&rdo;因着是朝阳子劫持了小宝，这才迫得辰年随他出山，搅入到这场战乱之中，为此，朝阳子对辰年母女两个一直心存着愧疚。辰年也知他这心理，想了一想，开解他道：&ldo;西边与冀州不同，几十万大军聚到一起，光指着耍小聪明是不行的，得有真本事才行。那么多名将，论起行军打仗，个个都比我强，我只先过去看一看，若是用不到我，我就回来。&rdo;辰年话说得轻松，可朝阳子与乔老两个却都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。封君扬与纥古越对敌，无论谁胜谁负，死伤了哪个，于辰年来说，都会是锥心之痛。突然之间，朝阳子就觉得后悔，后悔自己不该拿着&ldo;大义&rdo;二字来压辰年。天下苍生与她有何干系？她就算是吃了百家饭长大，可她也活了那数万流民，还回去的也足够了！怎地就要逼着她一人来抗这&ldo;大义&rdo;！朝阳子越想越是恼恨自己，忍不住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，口中骂道：&ldo;我老道也是柿子捡着软的捏，也是欺负老实人，我怎地不去劝那拓跋垚怜惜天下苍生？我怎地不去劝封君扬？不去劝那贺臻？&rdo;辰年与乔老两个看得傻住，还是辰年先反应过来，忙伸手拦下朝阳子，低声喝道：&ldo;道长，你这是做什么？&rdo;朝阳子对自己下手极重，就这片刻工夫，那一侧的脸颊已是肿胀起来，他咬牙说道：&ldo;不去了，你别往泰兴去了，只留在这里安心带小宝。&rdo;辰年知他的心意，不觉有些感动，沉声说道：&ldo;道长，我得去。不光是为了大义，还有私情。&rdo;她低下头来去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小宝，又抬起头来看朝阳子，扯着嘴角向他勉强笑了一笑，&ldo;道长，你与乔老可要替我看好了小宝，等我回来。&rdo;两日后，辰年趁着小宝睡觉之时，辞别了朝阳子与乔老等人，一人一骑出了南太行向西而去，追赶已经奔赴泰兴的郑纶大军。她的速度自是比大军行军快了许多，不过短短三四日功夫便就追上了大军，不想未见郑纶，却是嫌看到了顺平。久别重逢辰年见顺平突然出现在中军大帐外，不觉微微一愣，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竖在帐前的大旗，见那确是郑纶的帅旗，心中这才略定。顺平刚从帐内出来，一抬眼瞧见辰年，不觉又惊又喜，道：&ldo;总算等到您了，小的还以为得和您错过去呢。&rdo;他比辰年到得要早，瞧着辰年未在军中，本想着继续往东去拦她，只因怕与辰年走岔了，这才不得不待在郑纶军中等她。等了这几日，好不容易等到辰年，顺平顿觉松了口气。辰年略略点头，也不问顺平为何会出现在此处，越过他径直走向大帐，请那外面的护卫给她通报。大帐内只郑纶一人，抬头见辰年进来，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。他已从顺平口中知道了辰年与封君扬决裂的缘由，也知辰年为封君扬生了女儿。顺平与他说这些，无非是想叫他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。可不知为何，他那心思非但没有消散，反而更加蠢蠢欲动。她既然已与王爷决裂，那是否就能一直做谢辰年？一想到此处，郑纶心中就止不住地发热，可待看到辰年微冷的容颜，那颗心却又缓缓下沉。她并不知他的心思，甚至，她还以为他一直爱慕着芸生。辰年不知郑纶心思，与他打过招呼，又为自己的晚归解释道：&ldo;有些私事要办，没想着会耽误这么多天，亏得及时追上你们了。&rdo;郑纶不语，只沉着脸点了点头。辰年会错了他的意思，淡淡一笑，又道：&ldo;郑将军莫怪，实在是因为当时走得着急，顾不得来和你打招呼。&rdo;郑纶猜到她突然离去定然是去探望女儿了，瞧她连句实话都不肯与他说，难免有些失落，低下头掩下了唇边的那一抹苦笑。&ldo;没事。&rdo;他顿了一顿，又问道：&ldo;你刚才在外面见到顺平了？&rdo;辰年道：&ldo;见到了，刚还说了几句话。&rdo;郑纶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并未像顺平要求的那般，另想了别的借口来拦下辰年，而是直言道：&ldo;他来为王爷传话，王爷不想你去泰兴。&rdo;刚才在帐外看到顺平，辰年便猜到他定是来为封君扬来办事，却不想只是来传这话。郑纶扫了一眼辰年的神色，瞧她面上有些愣怔，又补充道：&ldo;王爷是怕你左右为难。&rdo;辰年回过神来，问郑纶道：&ldo;如果你是我，可会因为怕左右为难就置身事外，转身回去？&rdo;郑纶想了想，答道：&ldo;不会。&rdo;辰年唇边露出些清浅的笑意，道：&ldo;我也不会。我知他是好意，只是这事却容不得我逃避，不管结果如何，我总去尽自己的力，不能只等着别人来告诉我结果。&rdo;郑纶定睛打量她，过得片刻，才沉声应道：&ldo;好。&rdo;他这声刚落，忽听得帐外马蹄声响，帐内两人耳力都极好，听出那急促的马蹄声是由西而来，面色均是微微一变。来人速度极快，顷刻功夫就到了近前，马蹄声在帐外猛地收住，片刻之后，就见两个护卫架着一个形容狼狈的斥候从帐外冲入。那斥候进得帐来，奋力甩开身旁扶持的护卫，扑倒在郑纶面前，将手中军报呈上，气息急促地说道：&ldo;将军，泰兴急报！&rdo;郑纶接了去看，只一眼，双眉就紧皱了起来。辰年在旁看得奇怪，不禁问道：&ldo;怎么了？&rdo;郑纶抬眼看向辰年，答道：&ldo;五月十九，泰兴被纥古越攻破。&rdo;顺平那里刚进得帐门，听得泰兴城破，不觉也是一惊，&ldo;泰兴丢了？&rdo;郑纶看也不看他，只盯着辰年。辰年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，过得片刻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才又聚神，她抬眼看向郑纶，问他道：&ldo;泰兴情况如何？&rdo;郑纶默了片刻，方才答她道：&ldo;贺臻身死，贺氏族人被屠，纥古越下令纵兵七日。&rdo;纵兵七日，又是与夏人有着深仇大恨的北漠人马，这个命令与屠城也无什么区别了。辰年双眸沉黯，里面像是盛了最浓的墨，漆黑浓重，透不出半点光亮。她脸色苍白无色，便是连那唇色也极浅，唯有牙齿咬住的下唇渗出血的鲜红来。郑纶本是一腔愤怒，可瞧到辰年这般模样，不禁低声唤她道：&ldo;辰年？&rdo;辰年这才恍然回神，道：&ldo;我没事。&rdo;郑纶想要安慰辰年，一时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，只能静静地看她。辰年瞧出他眼中的关切之意，又见顺平也是满面担忧之色，向他们两个勉强一笑，重复道：&ldo;你们放心，我没事。&rdo;她深吸了口气，强打精神，道：&ldo;我们需尽快赶往泰兴，趁纥古越站稳脚跟前将泰兴夺回。不过，泰兴已丢之事还需瞒住，以免军心不稳。&rdo;顺平听辰年依旧要去泰兴，先是一愣，然后便就有些责怪地看向郑纶。郑纶却对其视而不见，只在桌上展开了行军图，叫了辰年过去看。顺平瞧他如此，实在按捺不住，只得自己出声叫辰年道：&ldo;王妃……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