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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尚明和卢修（第2页）

“嘻嘻。”卢修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，有件事情尚明说得很对，就是关于卢修对时间的态度。他在对人生意义的思考上已经一只脚踏进了虚无主义里面，如果人迟早要死的话，那对人来说最重要的资源不是钱而是时间不是吗。在这样的想法下，他实在不愿意花费太多时间在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中。

这种物质上不思进取的颓废，通常被他人视为懒惰，但是两者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。惰性是人类主观上的落后习性，通常伴随着异想天开、白日做梦等并症。而陷入虚无主义则大多主张个人享乐，进而可能演变成极端利己的思想。而又有一些人会对宏大概念和宏大叙事仍抱有期望，进而放弃世俗生活，成为隐士或者修者。

而卢修只能说一只脚踏进了虚无主义，另一只脚卡在他的名字上了，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要修什么，修的是奥术法能，还是功名利禄，修了又能怎样呢，还不是一死？如果人生是修行，那一定是有确定的意义和目标，他还在寻找这种确定的意义和目标。

“想什么呢？”就在他呆的这一会功夫，尚明已经打好了一份盒饭，他细心的打开餐盒，将筷子递给他没上铐的右手。

“没什么。”卢修答的心不在焉。

“就你小子心思最重。”

“切。”

餐盒里两荤一素，一条小黄鱼，一份青椒炒肉和酸辣包菜。

“哇哦，大餐大餐。”

尚明看着他这幅激动样，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分酸楚，他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大快朵颐的少年，竟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人。以前那个瘦小、孤僻的孩子也终究是长大成熟了，他眼里折射出的清澈灵动的光芒，亦如自己曾经的青春。

“明哥，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吃鱼的时候，也是你请我吃的嘞。”卢修吞下一大口饭菜，兴致昂扬的看向尚明，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，“额，我是不是说错话了。”

“说错什么话，你跟我有啥忌讳的。”虽是这样说着，尚明的眼神也是黯淡了几分，“没事的，偶尔我也会怀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，你还记得你上小学时候，我请你吃烤鱼的那次？”

“当然！那鱼又辣又香，外酥里嫩，我可一直记得陛下的恩赐呢，等我毕业了也请你吃一次！”卢修嘴角还挂着几粒米饭，漆黑细长的睫毛兴奋的一颤一颤。

“哈哈，那是给你的奖励。”尚明给他递过巾纸，喃喃自语道：“是你为我穿越暴雨的奖励。”

卢修憨厚一笑，那已经是他小学四年级的事了，他在高中以前都是和其他学生一样上的文化课。而尚明已经是塞洛斯中学的高中生。

他们俩人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会碰面，尚明每次都会照例带一些小食糖果。因此每当他一踏进院里，孩子们就会像闻到奶酪的小鼠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，将他团团围住。尚明在兜里偷偷藏着一些私货，留给抱腿坐在角落椅子上，脸色惨白的忧郁男孩。

尚明不知怎的很喜欢这个孩子，尤其是这个小家伙坐在角落呆的模样，他总是静静的驻着脑袋，或是盘腿坐着，然后直愣愣地盯着某个东西，可能是一个玻璃杯子，也可以是普通墙砖，就这样一动也不动，偶尔能从眼里闪出几束亮光，但是更长时间都深沉的如同阴影一般。

尚明从读高中开始就暗恋一个同班的女生，那女孩有着一头黑长的直和精致的五官轮廓，是小家碧玉的类型，他每天上课就坐在女生后面，通常借着各种机会和女孩说话，旁边的所有同学都知道他的心意，只有他自己还以为装的非常高明。

不仅如此，他还会做一些中二糗事，比如在课上突然撕掉一页教材，然后器宇轩昂的向他身边的舍友宣布，他已经把这页的内容全部背了下来，让他赶紧考考自己，其嚣张之态简直让人无法忍受。其间他还故意将话说的很大声，以便前面的女同学也能听到。等到前座的女生终于好奇的转头过来，他便开始自己的表演，其实他记性很差，这一页已经背了一晚上，而且撕掉的也不会立刻扔掉，而是放学后自己用双面胶偷偷粘回去，以至于他的教材总是皱巴巴的。

终于有一天，他在室友的怂恿下给女孩打了一通电话，他激动的结结巴巴口齿不清，而女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钢琴音符般在他心底跃动。他们相约傍晚在学校河边的亭子里相见，尚明简直是激动的了疯。

但是出现了一个意外，就在上周末回孤儿院的时候，他竟然将自己最干净最得体的一件外套忘在了那里，这可把他急坏了。在反复试穿舍友的衣服后都不合适，尚明又开始变得害怕起来。可能有人觉得感情之事和衣服无关，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影响很小，但是对于这么一个青涩少年来说，一件褶皱的外套就能将自己的自卑无限放大，对他来说这就是当时世界上顶重要的事情。

一去一回肯定是来不及了，尚明打电话给孤儿院，接电话的正是是卢修。他瞬时感觉自己得救了，尚明相信这个孩子。

卢修答应在两个钟头后将他的外套送来，尚明就等在校门口的门亭里。但是命运还要给他加上一重考验，一声雷暴猝不及防的在天空炸响，暴雨接踵而至。

他等了一个钟头，两个钟头，直到三个钟头，距离他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，尚明却害怕的开始抖，他不断的踱步徘徊，终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赴约，就在他推门而出的时候，正好撞见那个瘦弱身影从雨幕中走来。

尚明感动的眼泪直流，紧紧抱着卢修不断念叨：你不是冰，而是我最温暖的火焰。

其实那个女生已经早已等在河边的亭子里，尚明的外套也被雨水打的湿透。

即使过去多年，他还能清楚记得雨幕里孩子倔强坚定的眼神，现在这个孩子竟然长的这般高大，尚明顿时生出种恍如隔世之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