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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六章 散步(第2页)

数百年前就已经屹立在此的莫府,在暗色之中露出了真面目。

白的时候,莫府庄严恢宏,古树干云蔽日,处处都是一副世家气派,高高在上,睥睨一切。

然而到了夜晚,这座庞大的府邸,就显露出被世人所遗弃的阴沉,檐角斗拱、藻井平棋,铃铎脊兽,都显出疲惫之态,露出腐朽之气。

彩漆在不住晃动的灯火之下,也从外到内的斑驳。

百年前的赫赫巍巍,随着归顺朝不可避免的坠落,如美人迟暮,如白军白头,如梦幻泡影,难以挽回,难以筹谋。

莫家人一代代传承,都被迫认命,唯有莫千澜不肯就范,偏偏要力挽狂澜。

邬瑾边行边看,心想莫聆风一定也时常在这样的夜色下游荡,暗夜带来的晦暗巨影,足以将年幼的她吞没。

她孤单游走在这其中时,是害怕、惊慌,还是孤独的和这座宅邸出共同的呼吸?

他不知道。

后花园也是一片寂静,喜爱聒噪的山鹛也未曾出半点鸣叫之声,邬瑾站在水榭中,看湖波荡漾,片刻后,惊雷忽至,风也带了呼啸之声,冷冽如刀。

邬瑾嗅到了风中湿气,知有一场急雨要下,提起灯笼便往回走,才刚走到九思轩,豆大雨滴就砸落在他鼻尖之上。

他赶紧迈步进入九思轩,刚推开学斋的门,大雨便倾盆而下,方才还干燥的石阶,在顷刻间濡湿,栏杆处也泄了雨水进来。

跟随着他的下人兵分两路,一个去点蜡烛,一个从廊下去叫九思轩中仆人。

三条长料烛点起,将夜色驱散少许,然而秋风冷雨,屋中阴冷潮湿的好似浸在了冰窖之中,邬瑾接连打了三个喷嚏,脸冻得青。

祁畅匆忙从屋中出来,双手搬动炭盆,炭灰埋着三个木炭,能经久的散出一点暖意。

雨势极大,他不过是顺着廊下走了一遭,鞋底就湿了,袜子也跟着浸湿,待走到屋内,他已经冻的牙齿打颤。

他见邬瑾坐在桌前铺纸,似乎是要写字,连忙将炭盆放过去,用火箸扒拉开炭灰,想起这里面没有炭,又跑出去在耳房中取来炭篓,添上炭。

待火稍旺一些,他起身立在一旁,吸了吸鼻涕,就见邬瑾注水在砚台中,似乎是不怕冷,左手拢住右手垂落下来的袖子,徐徐推动墨条。

墨好之后,邬瑾从架山上取下一枝宝帚,于竹纸上写道:“元章二十五年八月十七,夜雨忽来。”

他走如飞,祁畅侧头细看,见他是以中锋行,偶以侧锋走,展露峥嵘,有行云流水之美。

一旁的下人忽然拽了他一下,做了个喝茶的手势,示意他去端茶来。

祁畅正想看看邬瑾写的什么,让人拽的回过神来,赶紧去耳房,和他一同出来的下人刚烧滚了水,见要茶,急忙把茶冲上,让祁畅端过去。

祁畅端了茶,放到邬瑾身侧,悄悄往纸上再看两眼,就见上面写着:“当日先生问,风为何物,答‘顺,君子以申命行事,如风之入物,无所不至,无所不顺’,今日再想,依旧为顺,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恶恶之。”

没看几眼,跟随邬瑾而来的下人再次将他拉开,让他在外面守候。

祁畅只得再次出去,守在门口。

一旦离开炭火,潮湿和寒气便席卷而来,他打了个寒颤,哆嗦着关上门,紧紧贴着门站在廊下,瑟缩成灰扑扑一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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