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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皇后画像（第1页）

桓阖啐道：“这等妖女哪配做主人的弟子？她的师父乃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狐狸，人称茅山狐姥。它有飞天遁地、呼风唤雨之能，亦懂人言，常救人于危难之中。听主人说齐梁交替，有一金甲将军被追杀，身负重伤，逃到茅山脚下时坠亡，但怀中女婴安然无恙。狐姥叼着女婴的襁褓送到一个孤身老道士那里请他收养。因包裹上绣有萧字，取名萧瑕。萧瑕十岁时，老道士寿终，她便拜狐姥为师。”

高天愈加好奇：“这一人一狐言语不通，如何做了师徒？”

桓阖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，饮了一口酒，继续道：“狐姥虽不会说话，但能听懂人语，且精通附身之法。它趁萧瑕入睡时附身，将她白日疑惑处尽覆答在纸上。萧瑕醒转，看狐姥手书，自然不惑。”

高天回到刚才的问题：“她为何自称是华阳真人的弟子？”

“主人在茅山修道，与狐姥相识。狐姥附身萧瑕，与主人在龙池坐而论道。萧瑕就成了狐姥与主人沟通的信使，因此习得二人精妙道法。她自称是真人的弟子，也是凭着这个渊源。”

高天回忆梦境，曾见过一少女与一道人论道，料想便是萧瑕与陶弘景。

桓阖继续道：“主人在茅山开设道观，光大上清教，加上狐姥暗中支持，十年间网罗茅山大小道观，终于建立了茅山派。”

高天听到此处，只觉得天地间种种玄妙神奇之事，皆轫于微毫。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
船自溧水河再入淮水，江风阵阵，两岸香烟弥漫。高天回转心思，方又问道：“那萧瑕凭何坐上茅山派的掌门之位？”

桓阖脸上浮出一丝苦笑：“戴猛之与萧瑕青梅竹马，早就被其收买，不肯接任掌门。陈灵誉是奉旨入道，未有道心。而且主人羽化前，他已经离开茅山，从此了无踪迹。”

“这——”

“为情所困。”不待高天说话，桓阖迅吐出这四个字，而后悠悠道，“萧瑕是妖女，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，叫陈灵誉为她神魂颠倒，失心落魄。”

高天吃了一惊，没想到修仙圣地，竟还有这等儿女私情。不过……

“道长你呢？”

“我？”桓阖哑然，半晌后嘿嘿笑道，“我平生好酒，却也因酒误事。主人羽化前想多续百年阳寿，遂和狐姥结阵炼丹，我护法不利，致阵法败坏，真人受了重创，被萧瑕所趁。狐姥为避天劫，出走茅山。我犯了如此大错，哪还有面目留在茅山？”言到此处，化喜为悲，眼眶里满是泪水。

高天不忍再问，桓阖抹掉眼泪，继续道：“此事颇为蹊跷，想必我也中了萧瑕的奸计，可是这三十多年来已是物是人非，哪能证我清白！”

话到此处，高天本想问萧瑕为何暗害华阳真人，一解心头疑惑。可见桓阖如此情态，不忍再说什么。不过一刻工夫，忽听船夫道：“到了。”原来已入长干里，可见远处挂着冼字的长灯。

桓阖站起身，抱剑而立，继续摆出笑看人世的表情。高天知他不愿再说，心中一叹。

薛垚伫立在码头迎候，望见高公子上岸，忙近前道：“终于回来了！宫中画师等公子一日，天黑前才回去，明日还要过来。”

原来皇后柳敬言听弟弟说了高天模样，颇为好奇。又因他是故人之子，便令宫廷画匠董伯仁为其画像，以睹容貌。然而苦等一日未果，约定明日天亮再来。

次日天不亮，董伯仁叩门而入。他急于向皇后交差，生怕再有闪失。

高天也提前盥洗净面，接待来客。

董伯仁看到高天第一眼，大为惊奇：“世间竟有如此儿郎！”

画人贵在神韵，若得其神，下笔如飞。但两个时辰后，名震江南的大画师也未着点墨，而高天依旧执卷在手，神色如故。

董伯仁大汗涔涔，无从捕捉高天的神韵，喃喃道：“在下画人二十年，寻常人只要看上几眼，就能勘出神形气韵，落笔一气呵成。但高公子的神貌着实难解……恕在下冒昧，公子神貌阴阳难解，雌雄莫辨。”

高天心中暗自赞许，董画师功力果然了得，嘴上道：“先生勿急。”

冯仆昨夜大醉，这时方醒，稍加洗漱后来见董伯仁，口称先生。

董伯仁受宠若惊，他虽是皇室御用画匠，到底地位卑微，能得岭南豪族礼敬，十分欢喜。

冯仆拉着董伯仁攀谈，盛赞他善画亭台人物，请他为石龙太夫人画像，说着便叫薛垚准备厚礼馈赠。董伯仁一番辞谢后，似是得了太守的鼓舞，福至心灵，终于墨开画纸，将高天半身绘出。

冯仆凝眉参照，笑道：“寥寥数笔竟如此传神，先生真是名不虚传，也请为我画一幅。”

董伯仁谦和笑道：“太守谬赞，待我复了皇后娘娘的旨意，一定为太守献墨。”

话刚说完，即有门仆来报，陈帝的随侍宦官黄盛来找董伯仁。董伯仁脸色大变，正要出去迎接，黄盛却一脚迈进来了。

看到这一幕，黄盛就知道董伯仁所为何事，先朝太守行个拱手礼，道明来意。原来葛真人为陈帝制了一身道袍，颇有气势，请求为陈帝画像，供奉于茅山。陈帝高兴，端坐于宫中道观，指名叫董伯仁作画。偏偏今日董伯仁不在道观，黄盛四下打听后如实上禀。陈帝听闻他去给高天画像，只说等等无妨。

但天子喜怒无常，黄盛哪敢说等，催促董伯仁回宫见驾。董伯仁面如死灰，匆匆收拾画具离开。

送走黄盛诸人，薛垚神色凝重道：“陛下知道此事，怕是对高公子不利。”

冯仆亦疑虑，道：“建康是非之地，公子还是赶快收拾，明日回石龙郡吧。”

高天道：“也好。我昨日回永阳里认祖归宗，明日去岭南迎灵返乡。”

薛垚点头道：“这也是个交代。”

董伯仁为陈帝作画，未见陈帝动怒，反而得了不少赏赐，心下稍解，这才手持未完成的高天画像去找皇后的随侍宦官胡德隆。

胡德隆早等着董伯仁，对他道：“随我去静阁，娘娘有话要问。”

外臣不轻易入后宫，除非有紧要事情，董伯仁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，忐忑不安地跟随胡德隆入内，心想许是皇后知道来皇帝派人去石龙郡邸召见自己的事，责怪自己行事不秘。但这种事情岂是事先可以预料的？

柳敬言垂帘召见，一边欣赏画作一边问：“堂堂宫廷画师，看人两眼便勘破其形，何以两个时辰不能落笔，生生拖到陛下召见？”话末语气一扬，显然动怒。

高天也提前盥洗净面，接待来客。

董伯仁看到高天第一眼，大为惊奇：“世间竟有如此儿郎！”

画人贵在神韵，若得其神，下笔如飞。但两个时辰后，名震江南的大画师也未着点墨，而高天依旧执卷在手，神色如故。

董伯仁大汗涔涔，无从捕捉高天的神韵，喃喃道：“在下画人二十年，寻常人只要看上几眼，就能勘出神形气韵，落笔一气呵成。但高公子的神貌着实难解……恕在下冒昧，公子神貌阴阳难解，雌雄莫辨。”

高天心中暗自赞许，董画师功力果然了得，嘴上道：“先生勿急。”

冯仆昨夜大醉，这时方醒，稍加洗漱后来见董伯仁，口称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