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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没经历过，哪幻想得到。

  一旦经历，他就着魔了。

  脑中的回忆画面罩在柔光下，回忆是萧泽给的，柔光是萧泽的温柔做的，他献出唇舌，捧上一颗淋漓真心，过电影般告别痛苦麻木，不着边际的暗黑噩梦就埋葬在蔺山脚下吧，他的妈妈变成一朵云，他的豆豆渐渐遗忘过去，他的爱人搂着他、吻着他，给他无边的力量，带着融融春光许他一次生。

  林予睁开眼睛，轻而淡的目光努力凝聚一点笑意，照亮了脸上的泪斑。萧泽看着他，也笑。

  不一言，不需一言。

  他们在黑夜里睡下，就着此后无限好的光阴。

  清晨退房，吉普车从街这边开到街对面，掐头去尾正好隔着便道挡住快餐店的门。林予率先下车进去点单，萧泽熄火拔钥匙，进门之前在旁边买了包烟。

  早点只供应包子油条小米粥，还是靠墙的座位，他们俩面对面安安生生地吃，林予翘着兰花指捏一根油条，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，萧泽瞟他一眼，十分嫌弃：&1dquo;甭学萧尧那套。”

  林予闻言就改，手指一收攥了满掌油，喝粥时都险些端不起碗。快要吃完时，店门口传来一嗓子不高兴的话：&1dquo;谁把车挡人家店门口显摆啊，这么阔气消费满两百块钱了吗？”

  老头着牢骚进来，店里就俩人，一看就知道是车主。背对着的男人身形高大，不太好惹，老头有些嫌自己嘴快，不料男人后面探出个脑袋，露出一张水灵灵又熟悉的脸。

  林予搁下筷子：&1dquo;师父，消费满两百就撑死了。”

  老头上回就满腹遗憾，今日再逮着人异常激动，趟着步子行到桌旁戳林予的脑门儿，说：&1dquo;你这孩子回来又不言语，是不是当我入土了？”

  林予举着那只油爪子：&1dquo;我们是来办事儿的，吃完就走了。”

  &1dquo;走什么走，上家里歇会儿，陪我说说话。”老头从兜里掏出洗净叠好的帕子，抓住林予的手腕给乖徒弟擦，他还没忘上次的事儿，&1dquo;对了，找着傻小子没有？”

  从上回分别到这段时间的件件烦心事儿，再加上他们这次来的目的，三言两语且说不明白，老头拎了一屉包子，推上林予和萧泽就回了家。

  单元楼就在快餐店后面，临街能听见汽车鸣笛，不大的客厅一下子多了俩人，显得有点拥挤。萧泽在沙上落座，林予去洗手，顺便参观了一下房间。见卧室墙上挂着一大幅刺绣，绣着他师父的大名——祥坤。

  他回到客厅找事儿：&1dquo;师父，怎么不绣你的原名杜小六？”

  &1dquo;嘿，你又招骂是不是？”老头正襟危坐，虚虚盖着啤酒肚，使劲拿捏出一点仙风道骨，&1dquo;祥坤是一位高人赐给我的名儿，杜小六是我没念过书的老父随便起的，那哪能一样。”

  闲聊片刻，萧泽将上次寻找林获的结果和此次前来的因由简单讲述，自然也漏不掉这期间生的事儿，更囊括了多年前的不堪回忆。他不舍得让林予亲自描述，死都不能让林予再经受一次噩梦，讲到最后把林予的拳头包裹进掌心，加上一句：都过去了。

  老头怔忪出神，似是难以置信，半晌后眨眨松弛的眼皮，禁不住掉下两行浊泪。&1dquo;不说那些了，不说了。”他拿帕子擦脸，不料擦了一脸明油，才想起来给林予擦过手的。

  林予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，被老头的滑稽相逗笑。

  他心里惦记着豆豆，不打算久留，喝完杯子中的热水便作势告辞。老头长叹一声，他估计林予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方地界，关心地问：&1dquo;乖徒弟，以后有什么打算？”

  林予回答：&1dquo;我在念书，准备上学，然后参加工作。”

  和普通人的人生一样，可是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难得。老头点点头，可惜道：&1dquo;真的没法算命了，你那么灵，师父想想就心疼。”

  林予嘴笨地安慰：&1dquo;师父，别心疼我了，反正我的真本事也不是你教的。”

  老头一听格外冤枉，吸紧肚子吹嘘道：&1dquo;是我把你点透的，你那时候可怜兮兮地找我哭求，非让我算你是不是丧门星，我拿了仨馍馍哄你，你这个没良心的。”

  他说罢又是一声叹息：&1dquo;高人真是料事如神，要不是她几十年前指点我，我那时候可能根本不搭理你。”

  林予问：&1dquo;到底是什么高人？”

  老头说：&1dquo;高人算命百百中，绝无错漏，我琢磨这些阴阳五行就是受了高人的指点。高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嘱咐我，将来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上门，让我帮一帮，给自己行善积德。”

  林予激动地抓萧泽手臂，急切地问：&1dquo;师父，高人在哪儿啊？”

  &1dquo;那我就不知道了。”老头眯眼细想，&1dquo;高人是位大姐，当年来蔺溪镇插队&he11ip;&he11ip;好像就住在你姥姥家。”

  萧泽和林予目光相对，一时间惊讶得没说话。萧泽率先反应，问：&1dquo;大爷，那位大姐不会是姓孟吧？”

  老头一拍大腿：&1dquo;没错！姓孟！”

  他们终于离开了蔺溪镇，把仇和恨抛下，本该一身轻地走了，不过临走又揣上满腹疑问。萧泽知道自己姥姥不太靠谱，但没想到隐藏得那么深，可是也弄不清所谓的&1dquo;指点”是真是假。

  林予端坐在副驾上，捧着自己的脸蛋儿，指fèng间透出阵阵绯红，他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：&1dquo;哥，你说姥姥会不会是隐藏的大神仙啊&he11ip;&he11ip;”

  萧泽心烦地猛踩油门：&1dquo;她要是你姥姥，可能是神棍，但他是我姥姥。”

  &1dquo;你姥姥就是我姥姥。”林予紧张地搓搓脸，&1dquo;姥姥会不会帮我恢复灵力啊，再指导我一下，我是不是还能更上一层楼啊&he11ip;&he11ip;哎呀。”

  萧泽伸手揉了把林予的头：&1dquo;忽悠蛋，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老太太表达过对算命感兴，她喜欢跳舞泡吧玩骰子，永远都在赶时髦。”

  林予反驳：&1dquo;那我师父的话怎么解释？”

  萧泽生噎一口，只得加奔向归程。

  在路上时林予思绪纷杂，他完全是病急乱投医的类型，有什么能分散注意力的事儿便死命抓住，每一刻的记忆刷覆盖，这样将旧的彻底遗忘。

  当吉普车下高、进市区，接着驶进医院大门口，他就什么都顾不上想了，满脑子都惦记着林获。前一晚的通话让他揪心，但能从气息上感受到林获的身体有所好转，他喜忧参半，下车后一路跑进了病房。

  病房里毫无声响，拉着窗帘还有点昏暗，他轻轻走到床边，看清了林获安详的睡脸。林获永远不会知道这两天生了什么，不知道那些年痛苦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，他已经开始忘记，心底的阴翳每天打一束光，日积月累，总有一天会亮堂堂的。

  林予倦极，趴在床边蹭着林获的手背，跟着一道睡了。

  萧泽在门外放下心来，送孟老太回家后洗漱一番，直接被院长叫回了单位，谁也没顾上向老太太求证陈年旧事。